由各領域的文化舵手操槳,書寫他們一路走來的喧囂或靜默;本書二十篇文章,是在秩序繽紛的二十年中,所進行的二十場反體制改革。從司法體制由內而外的自新自清,到憲法的七次修改;從人本教育理念,到社區營造、農村都市化歷程。綜觀全書,是給未躬逢台灣天翻地覆地變化的我們這一世代,一窺如今的民主盛世如何被打造的孔隙。

 

其中,讓我最有感觸的,要屬婦運革命以及南洋姐妹會發起的新移民運動等篇章了。身為一名自幼在家庭與社會的呵護下長大的新生代台灣女性,極少感覺到歧視的我,將現下享有的男女平權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;對照亞洲各國的父權主義、甚至歐美等所謂「先進國家」中性別歧視爭議仍然頻傳的現狀,我將其歸功於「台灣本身的現代化」以及歸咎於「被歧視的一方自己不爭氣」。

 

然而,現代化也總是經過一條漫漫長路,思想若未掙脫桎梏、開闢一條新的道路,處於社會弱勢的一方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,一如女性先前在政治、學術、親屬關係、社會地位中遭受的不平等待遇。連台灣本土女性都擺脫不了這樣天生的差別待遇了,遠渡重洋的新移民女性,在主流社會中的定位顯然更加模糊曖昧而不受重視。這是在我看完幾部紀錄片後,始恍然大悟的現實。

 

記錄小太陽黃乃輝與其柬埔寨籍妻子衝突與磨合的紀錄片《我的強娜威》;描寫南洋姐妹會一路走來點滴的紀錄片《姊妹,賣冬瓜》;公視頗有口碑的連續劇《不要叫我外籍新娘》及其原著……等,都是我與這群同為女性但從來都是兩條平行線的族群接觸的開始。〈新移民運動:慢一點,比較快〉一文,忠實記錄了這場平和但堅定的,對抗雙重不平等(原鄉人/異鄉人;男性/女性)的寧靜戰爭。

 

從識字讓人「看得見」,掌握資訊的力量不僅能意識、接受外在訊息,亦能主動地向世界傳達自己的聲音;進而,歷經「八年抗戰」,成立南洋姐妹會,能更有力地著手於公眾意識型態的扭轉(稱呼污名化、態度不友善)及不當法令的突破修改(入出國及移民法修正、兩岸條例修法)等推動,甚至納入同樣複雜且糾葛的外籍移工議題(相關討論可見書籍《跨國灰姑娘》、電影《歧路天堂》等),新移民女性正小心翼翼、戰戰兢兢地,踩穩自己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步。

 

反觀諸己,台灣婦女一路走來,亦是在進行一場靜默革命:由拓荒者出版社、婦女新知雜誌社的成立,聚合渴望對父權體系反動的女性;並以彭婉如事件作為分水嶺,浮現立法遊說的確立,以及校園婦運的興起兩大路線。進而,校園中的女學生社團與性別研究所由培養教育,性別平等工作法、性別平等教育法等法案的制定由社會制令,雙面夾行,二十年來成果斐然。如同新移民女性在砲聲隆隆的戰場中刻意閃避藍綠統獨、英雄主義等地雷,婦運團體亦挾國際趨勢與全球化為籌碼,避免「被政治收編」、操作過程的「技術官僚化」等弊病,進入國家體制「借力使力」。

 

「一九九六年通過彭婉如生前推動的四分之一條款至今,許多女性得以進入長期被男性壟斷的政治場域,婦女參政的人數……跨越了所謂女性參政的關鍵門檻。……女性國會議員比例高達百分之三十,甚至高過老牌民主國家英美等國,更遑論國會中女性議員才剛超越百分之十的東亞近鄰日本與韓國。」這樣的數據多麼令人激動,如此的成績亦亮眼得無法忽視!在成為政府官員出席國際會議宣傳政績、國外婦女運動者仿效的對象之外,坐享其成的我們這一世代女性應記得,一切並非理所當然。

 

當教室成為性別平等的第一線戰場,展開精耕式的校園草根運動;當婦運與同志運動結盟,一同在性別多元、性別平等的大旗下對話;當姓氏打破父系社會的祭祀文化與傳承結構,當女性與有平等繼承權……誠然,現在的女性運動已經脫離了棄馬甲、解小腳這種擺脫外在束縛的客觀階段,轉而進入社會深層的主觀文化體系核心,試圖扭轉人們的既定印象與過往經驗;這樣的理念徹底落實之後的成果,我想是後人將不知性別歧視為何物,女性與男性平等的權力/權力將是與生俱來;而在一切宛若天生般自然的背後,卻是女權鬥士們開疆闢土的無數斧鑿痕跡。

 

沒看到不代表不存在。從小浸濡在性別平等教育下的我,幸運地至大學階段始懵懂知覺「原來不平等是存在的」;台灣島內的婦權運動發展已蓬勃至此,然而海外的台灣女性,是否仍需對抗雙重歧視?其他華人社會、甚至世界上其他文化的婦女,還在遭受著怎麼樣的不平等待遇?與國際結合、甚至建立如普世人權標準般的「女權標準」,應是婦女運動可以合理期待的最終成果。而這接力棒,就等著我這一世代的女性來承擔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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